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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已经喝过一杯了。
晏重阳一向不爱说话,开口也总是“不必”之类的拒绝的话,他几乎从不接受旁人的好意,但此刻他盯着那杯颜色浓如琥珀般的姜茶片刻,竟伸手接了过来,低声道,“多谢。”
姜宜春见了,几乎要将眼珠子都瞪出来。
晏重阳喝姜茶便如喝酒一般,仰头一气喝下,丝毫不拖泥带水,他将手里的杯盏放回桌上,此刻仍坐得端正笔直,一只手也总是下意识地抚在腰间的长鞭上。
天色暗下来时,辛婵同众人吃了晚膳,随后便打算上楼休息,却在楼上遇见了被惊春扶着踏出房门的予明娇。
她看起来仍是个柔柔弱弱的娇小姐,靠着那么多年不肯多吃一口膳食养出来的小鸟胃,她的身姿纤巧,腰身更是不盈一握。
“站住。”也许是见辛婵几乎是看都未曾多看她一眼,便要绕开她往另一边走,予明娇忽然道。
辛婵果然停顿,她回神去看予明娇时,便见那位曾经的小姐此刻正扬着下巴,用那双漂亮的眼眸轻睨她。
随后,她便松开惊春的手,步履袅娜地走到辛婵的身侧,这才又偏头在看她的耳垂,她应该是想起了曾经在烈云城的那一日。
是她亲手用尖针,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坐在铜镜前的姑娘的耳垂,替她戴上了自己恩赐给她的耳珰。
但如今的辛婵,耳垂上早已不见了当日的金耳珰,而是一对金翅蝉。
“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贱奴永远是贱奴,这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辛婵,曾是我烈云城的奴。”予明娇的声音有些轻,带着几分刻意的嘲笑,清晰地传至辛婵的耳畔。
她说着这样的话,那双眼睛片刻都未曾从辛婵的脸上移开,却并未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丝毫的怨愤。
“曾经是,现在却不是,这就足够了。”辛婵迎上予明娇的目光,“予小姐不用一直提醒我,我不会忘了我是从哪里走出来的。”
予明娇刻意说着最尖锐的言语,却像是一刀狠狠地扎在了柔软的棉花上似的,眼前的少女双眸清澈,神情坦荡,似乎从来没有将过去在烈云城的城主府内为奴为婢的那段岁月当成是多么屈辱的记忆,也从来没想过要将其遮掩抹去。
辛婵绕过她时,予明娇还有些恍惚。
她忽而又听得一声轻笑,抬首时便正好撞见那位幻蟾宫的少宫主姜宜春,见他脸上笑意分明,予明娇顿时心中便更有郁愤,却也只低道一声,“惊春,回房。”
“予小姐。”在要绕过姜宜春身畔时,她却忽然听得他悠悠开口,“一个人的出身没有谁能改变得了,但投胎投得好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辛姑娘走到今日是她自己的机缘,旁人啊,怕是羡慕不来……”
这话说得并不算委婉,当然姜宜春自小也不懂得什么是委婉。